拜年淡淡的年味！

 马上要过年了，可是出乎意料的 ，一个冬季过去 ，竟然没有听到木杵撞击石臼的声音，莫非打糍粑的劳作场景从此就这样销声匿迹了？我不得不收好吞咽一块刚出炉的热糍粑的愿望 ，悻悻地咬着手工糍粑的替代品---机制糍粑。年味淡薄至此 ，我不知道这是历史的偶然还是必然。然而拜年的传统却还在 ，虽然不及从前那 样“左手一只鸡 ，右手一只鸭 ，手里抱个大胖娃娃”那样有趣 ，终归能以一种形式 ，填补过年这一内容上的寡淡。

    拜年是件令人纠结的事 ，打个电话发个短信，QQ或者微信里留个祝福 ，感情的天平上总显得缺斤短两 ，至少不够深度。特别是批量转发的短信 ，换回来的情分不够一条短信的成本 ，也许还招人烦呢 ，我就见过有人在QQ上发表声明 ，谢绝一切短信祝福 ，理由是删起来麻烦。倘若郑重其事收拾起来 ，正儿八经上门大拜年 ，又要麻烦人家杀鸡宰鸭 ，张罗杯子碟子 ，忙得前脚踢后脚 ，搅得人家不能一家子清清静静地围炉闲话。带着孩子的母亲又更有一层要思量斟酌的地方 ，因为孩子向来是横扫红包的利器 ，等于又给主人家添了一宗额外的支出。需得预先把节礼准备得丰盛一些 ，才能吃得安心拜得放心。

    纵然前瞻后顾的考虑颇多 ，但一家人讨论的最后结果 ，宁愿让别人家的厨房狼烟四起 ，也不能让自己背负六亲不认 ，眼里无人的名声。礼物的预备非常简单 ，揣个红包提挂鞭炮就清清爽爽地出门了 ，但慈母有训导说 ，大年大节 ，没有空手上门的规矩 ，于是路上又买了一箱水果。记忆中母亲那一对拜年用的旧式红皮箩 ，连同皮箩里的腊肉 、猪血丸子和糍粑 ，永远地被封存在时光深处 ，变成了一个亦真亦幻的民间传说。路上来来往往 ，前呼后应 ，全是拜年的 ，个个上下簇新 ，打扮得新人一般。年前是结婚的在堵车 ，年后是拜年的在堵车 ，尤其是外省牌照的车牌 ，隔着车窗都被衣锦还乡的气场袭击 ，令我阴暗地想起《般涉调·哨遍高祖还乡》。

    在门首几十米之外放了炮 ，等于通风报信。亲戚们闻得鞭炮响 ，欢欢喜喜地迎出来 ，携手请进堂屋 ，嘘寒问暖端茶倒水 ，其热情和关切绵密妥贴。我是最爱天马行空开小差的 ，便想起那幅著名的对子：坐 ，请坐 ，请上坐；茶，上茶 ，上香茶。”十二个字的风尘之叹，锥指人心。彼此叙了旧 ，说了张三李四王麻子的闲话 ，渐渐的话题见了底 ，主宾双方便抬头去看电视 ，然而电视也不大看得进去。原不打算在亲戚家用饭 ，自从放寒假已来 ，除了吃还是吃，整个身体从入口到出口都是满满当当的。然而亲戚很严重地声称不吃饭就是看不起人 ，吓得我们乖乖地坐在八仙桌边惟命是从。我必须承认桌子上的任何一道菜都是人间美味 ，然而味蕾已经劳累过度昏迷不醒 ，筷子如点水蜻蜓款款飞 ，奋力答谢着亲戚的一番深情厚意。

    挥挥衣袖 ，作别亲戚 ，虽然滴酒不沾 ，也撑得步履蹒跚。想到疯狂的体重 ，难免不在欢喜中吊下一个沉沉的铅坠来。送出去的红包换个包装又添上一些又复飞了回来 ，本来我认为 ，送出去的情 ，岂有又收回来的道理？然而亲戚塞红包的动作很是生猛 ，只差拿把枪指着人脑袋了，不由人不举手投降 ，愧领愧受。拜年的本意是用微薄的心意补偿亲戚素日的情意 ，到头来却只是冠冕堂皇的将人家折腾了一番。

    我们用了三天时间 ，终于把该拜的年都拜完了 ，感觉像是唱了三天三夜的大戏。也不知道这样是否便能偿还所有情债。想来人生而便是背负情债下世的 ，得用一辈子去还 ，直至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