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 ，父亲老了
作者：admin 日期：2015-12-2 12:37:58 人气： 次
当与父亲连通电话都无比困难时，我才觉得父亲真正老了。
父亲今年终于下定决心，用99元的老年机换掉了之前用了近十年的“诺基亚”。手持新电话，按键似乎总像是跟父亲捉迷藏：他认定的“接听”和“免提”不论怎么摆弄结果只有一个— — —挂断。于是乎，我给父亲打过去的电话总是在响铃数秒后，报以“正在通话中”的答复。即使电话偶然接通，父亲却几乎听不清我的声音。如此三番，我便失去了给父亲打电话的信心，除非父亲打过来。我和父亲从此也成了单线联系。
独居乡下的父亲近几年来听力日益下降，说话不大声就几乎难以听到(他无论如何也不习惯戴助听器)，性格内向的 父亲藉此又和乡亲们隔了一层。一个极端的例子便是，他的同村好友在意外离世时，儿女们也许考虑到父亲耳聋眼花，一个村子相处，办丧事时竟然没有通知他，恰好那两天父亲在家里没有出门，几天后才得知此消息……一年后父亲为此写了一篇深情的纪念文章，沉痛缅怀逝去的同村好友，万分遗憾自己当时的浑然不觉。父亲说，这篇文章让我帮他打印出来当做纪念，我照办，轻轻放在了父亲的床前，父亲无声无息地装在了上衣口袋里，装好后再抚摸一下，仿佛抚慰着一段无可倒流的人生。
听力没出现障碍之前的父亲豁达乐观、随和健谈。除了农忙，父亲白天爱看书，晚上爱看电视新闻，加上与乡亲 们相处融洽，父亲和我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世界形势、国家大事、村里发展、邻里事务，父亲都如数家珍，为我讲出个来龙去脉、头头是道。我从父亲口里了解着老家的动向，惊喜着父亲的惊喜，悲伤着父亲的悲伤。如今父亲感知外界的能力日渐减弱，了解外界的重要窗口即将关闭，父亲正在慢慢走向无声世界。
父亲无声无息地老了。他年轻时挨过饿，得过严重的胃病并做了大手术，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政治运动；中年时我的母亲又离开了我们，他在私营企业里做过十多年的会计，因账目清、人缘好而名动乡里；晚年的父亲仍然种着自己的几分薄地，坚持走自力更生之路，除 了平时看病和过春节，父亲一般不到城里来。父亲对我的养育和教诲，父亲对母亲生病期间无微不至的照顾，父亲对我成长道路上的引领与支持，都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里。
如今与父亲对坐，父亲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父亲是一个性格开朗之人 ，但父亲却越来越像一个城府颇深之人。与父亲对话 ，须凑近了他对着耳朵大声讲话，否则便等于没说 ，为了听得清 ，父亲也不得不尽量地向对他讲话的人靠拢。我想父亲总有一天会厌倦了这种对话方式 ，为别人 ，为自己。也许这个世界本来应该是安静的，一切喧嚣尽是多余。
父亲老了，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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