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开起的菜园

　假日里，我攀爬楼梯走到小区楼顶上晒被单，猛然发现屋顶上已经成了一片新开辟的菜园子。

　　家住顶层楼的居民，在乡下耕田种地大半辈子，随儿女进城当了保安之后，仍然深深地眷恋土地，不忘农民的生活和艰苦奋斗的本源，于是闲暇之余，为了改善生活，在楼顶设法开辟了四季常青瓜果飘香的菜园。

　　我惊喜地看到瓷花盆、泡沫箱、塑料脚盆、废铁桶里面的黑土壤上面生长出各式各样的蔬菜：碧绿的韭菜、葱子，在清爽多情的凉风中，沐浴着和煦的阳光，轻轻地摇摆着袅袅婷婷的身姿，翩翩起舞；葱郁的香芋迎着骄阳擎起一把把或呈圆形或呈心形的小伞；红火的西红柿露出笑脸，挂起了一盏盏灯笼，在绿叶的簇拥衬托下，傲然展示丰收的喜悦，呈现幸福的暖色调，引人联想原汁原味的甜蜜……

　　我仿佛置身于乡村的原野，自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看到在希望的田野上蓬勃滋长的新鲜蔬菜和吃苦耐劳的粮农勤耕细作的身影。望着绿化美化生态环境的青青菜园，我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十年前在潇湘上游的支流——泠江河畔的农村学校工作寄居的生活情形。

　　为了顾及工作和生活的需要，我以校为家，带着妻子和孩子寓居在单位提供给教职工的住所——两层单元宿舍楼里。我们刚搬迁进去的时候正值初春，风和日丽，门口欣欣向荣的海棠枝繁叶茂，在和风习习吹拂中尽兴地翩跹，似乎在欢迎我们到来。遗憾的是，我们居住的是二层楼，楼顶上面没有隔热层，夏天准会闷热。但每天打开家门，我们却能看到“万山朝九嶷”的气象与迂回明净的河流偎依逶迤的波峰浪谷蛇行般穿过旷野延伸向远方构成的山水画卷，顿觉神清气爽，倍感振奋。

　　妻子阿荣陪伴我漫步到楼顶散心赏景聊天之际，谈到在四十五平方米的直筒式宿舍上方屋顶上面动手开辟一处崭新的菜园，种上蔬菜，可以一举多得：一来防暑，降低盛夏酷暑时节毒辣的阳光照射屋顶水泥板带来的热量，免得屋子形同老家的平房那样如蒸笼一般闷热难耐；二来业余有空的时候进行劳动锻炼，充实生活，调节脑力与体力张弛有度劳逸结合，利于身心健康；三来耕耘播种总会有所收获的，体验农民生活，忆苦思甜，享受来日丰收的喜悦和纯天然无污染无公害的“绿色”环保放心食品，赏心悦目，健脾益胃，岂不快慰人心？

　　我觉得在理，便欣然应允，并积极配合齐心协力干了起来。我们趁着一早一晚外出散步健身的时候，带回一桶又一桶泥土。阿荣不嫌脏，从垃圾堆弄来些许可以做底肥的泥巴。劳累惯了的人，总是歇不下来的，闲得无聊没事的时候便要找点活儿来干，倘若整天无所事事的话，生活简直就会相当于受刑那么痛苦而又百无聊赖。尽管当时我们身处困境、逆境，然而，我们通过勤劳的双手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发扬不怕苦不怕难勇于开拓的“南泥湾精神”，充分利用机会想尽办法克服困难，寻找开辟新生的希望。

　　东方出现鱼肚白，绚烂的朝霞映衬着初放的海棠花，清幽的香气散发开来，沁人心脾。阿荣早早地笑迎日出，起劲地忙活翻松、平整泥土。从食堂厨房清理出来的柴灰，她用竹筛过细地筛除杂质，再把土灰均匀地撒到菜园里。为了增加菜地的肥力，阿荣煞费苦心，还从原先校园里勤工俭学基地——养猪场废弃的瓦房里挑拣几担猪圈剩余的粪肥，掺和到校园内外用镰刀割来的杂草当中铺放在菜地里。

　　泥土平整好以后，淅淅沥沥的春雨恰合时宜地滋润了土地。周末放了假，天气放晴，我陪阿荣从集市上买来各式菜种，撒播到挖掘好的小土坑里。黄豆、南瓜、辣椒、番茄、葱子、苦瓜、豆角、丝瓜……品种繁多，不由得令人展望未来自然地联想起五彩缤纷瓜果飘香的前景。美丽可爱的贤妻把那块面积仅有四十五平方米的方寸之地，进行科学合理的精心规划，以便达到物尽其用——在用废砖头瓦砾木板拦截的边框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分别播种习惯于爬蔓的豆角、苦瓜、丝瓜、南瓜，做到四季常绿；沟垄之间，则隔三差五地搭配种下大豆、辣椒、西红柿、葱子等蔬菜，做到疏密有致。

　　楼顶上有了这么一块巴掌大的菜园，娇妻显得更有激情和活力，每天傍晚都要上楼顶去察看，浇水，施肥，除草，捉虫，时常在缤纷变幻的云霞陪衬斜阳的余晖映照下，抛洒晶莹闪光的汗水，忙得不亦乐乎。菜种撒播下去仅有几天，新鲜柔嫩的幼苗钻出地面，怯生生地探出了头，预示着新生命降临，突显出神奇的力量。望着那绿油油的菜苗迎风笑盈盈地起舞，我和爱人的心里都甭提多高兴了。每天空暇之际，我们都要往楼顶上去观察，像无微不至地关心呵护新生儿那样，看菜苗是否打蔫，害怕火辣辣的阳光？烈日会不会把“小宝贝”们灼伤？要是遇上大暴雨，我半夜被轰隆的雷声唤醒，震惊地望着窗外电光忽闪，雨打芭蕉，心里还老担心徒劳无益——菜苗会不会被龙卷风瓢泼大雨摧折毁掉呢？

　　可是，时间证明，我的担心纯属多余，楼顶上的菜园正呈现出生气勃勃的景象。优良的种子发出一种可怕的力量，创造奇迹般地昭示自然界生命顽强的存在，不惧风吹雨打烈日暴晒霜降雪冻，不管外部环境条件多么艰苦，脚下的土壤多么贫瘠，气候多么恶劣，只要那一粒饱满的种子在土地里扎下了根，新生命就会不断地潜滋暗长，迸发出不畏艰难险阻矢志不渝坚持到底的“长征精神”的力量，回报给人世间一派生机，一抹新绿，一片芬芳，一种诗情，一丝画意。

　　“有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当辣椒青了，番茄红了，金黄的丝瓜花开了，南瓜花在炮楼顶端神气活现地尽情绽放，苦瓜豆角藤叶爬满竹架挂起水灵灵的累累果实，整个小菜园装扮得如诗如画。邻居们纷纷夸赞我们会想办法改善生活。我们夫妇俩不时慷慨大方地采摘我们的劳动成果，赠送给左邻右舍的同事们尝鲜，分享那一份丰收的喜悦。睦邻友好和谐相处，其乐融融，小菜园立了功劳，开辟菜园种菜又增多了一项收获，岂不令人快慰？

　　寻找到惬意宜人的生活空间，我在那所与九嶷山隔江遥遥相望的学校里工作生活了好几年。多年以后的今天，我触景生情，蓦然回首，才发现：原来当年我们在楼顶开辟菜园种植蔬菜，收获的不仅是为了生存而用来填饱肚子的食材，更是一种精气神，一种将影响我一生的精神食粮。

　　哪怕处于困境、逆境甚至绝境当中，真正有理智有爱心的人也都会抱有勇气和希望，怀揣美丽的梦想。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奋斗，勤劳能干的人照样可以摆脱困境，在逆境中寻找新生的希望，走出绝境，从无到有地开创出一片崭新的天地，营造诗意栖居幸福美好的生活空间。

　　如今，虽然时过境迁，我们一家人安居乐业，不用再在楼顶上面开辟菜园靠种菜来维持或改善生活了。但是，我的眼前还总有当年宿舍楼屋顶上那么一片四季常青的菜园，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犹如一池碧波那样泛动着绿意，像镶嵌的翡翠般闪闪发亮，仿佛在提醒、告慰我——即使现实生活到了“门庭冷落鞍马稀”与“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地步，明智的人也都会心境乐观开朗积极豁达，只要热爱生命，热爱劳动，热爱生活，相信不久就会“柳暗花明又一村”，迎来崭新而不断令人惊喜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