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曾记得父亲的三轮车

  烈日穿透云层晒在我的头顶上。我回到乡下，久久地徘徊在老家门口，只望见陈放在庭院里的那辆旧三轮车，却不见父亲的踪影。门口的葡萄藤早已攀爬到平房顶上，累累的果实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下闪耀着红得发紫的光彩。已经晌午了，我猜想父亲可能还在田间地头忙活，思想的野马不禁驰骋起来。

    父亲当了一辈子乡村教师，而且始终都是在自己居住的小山村与方圆十里之内的小学堂当教书匠，好像山林里极其普通的松树，默默无闻地生长，却倔强而不屈地挺立在贫瘠的边远山区，撑起一小片蓝天。

    父亲原先上班总是靠迈动自己的双腿，一来可以锻炼身体，二来可以节省经济开支。前几年退休了，闲着没事的时候，父亲还扛着锄头到田野里种点庄稼，依然保持艰苦朴素的粮农本色。为了进城上街方便，父亲终于下定决心买了一辆经济实用的人力三轮车作代步工具。因为父亲不会骑自行车摩托车，也没学会开机动车。三轮车相对容易骑，父亲六十多岁了还能驾驭它。

    拥有了这一辆三轮车，父亲显得精神多了。他睁大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隔三差五地进城来卖菜，不时地给我捎带他亲手栽种的瓜果蔬菜。父亲不断带来的绿色环保食品让我闻到故乡泥土的气息，永远都记得不能忘本，并敏锐地感受到季节的变换：菜花开了，我得回老家去踏青祭祖；苦瓜上市豆角热卖，告诉我盛夏到来，得提醒小孩防溺水；花生熟了南瓜红了，我知道秋收的时刻到了，可以考虑储备粮食了；萝卜走俏，提醒我寒冬来临，我便要穿毛衣了。

    父亲干了一辈子教育事业，十分清贫，却很知足。尽管他没有给子孙后代创造和留下多少财产，就已经渐渐衰老了，然而他给我们的精神财富却永远享用不尽。那一次，我在去单位上班的路上，看到两鬓斑白的老爸费力地推着那辆三轮车沿街卖菜。不一会儿，只见他犹如山林里的一棵枞树一般，静静地站立在街头。他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斗笠，还不时佝偻着腰身，满脸沧桑，两鬓斑白，额头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整体构成了一尊塑像。我的眼睛不知不觉地湿润了。父亲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安享清福。他风里来雨里去，日子过得实在不容易。我的心不由得揪紧了，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疼了。

    听老家的邻居说，我父亲他常常起早贪黑，天没亮就摘菜赶到街上集市上兜售。伴随他身旁的只有那一辆沉默的三轮车，载着生活的压力与重负，也载着沉甸甸的希望。父亲艰难地推三轮车的身影，永远地定格在我的心间。

    等了许久，父亲终于扛着锄头回来了。我从神思恍惚的状态中晃过神来，只见他卸下担子，解脱那明显有些破烂的一顶斗笠。一阵微风拂过老父亲的满头白发，我的心底直发酸。我不敢奢望别的，只愿父亲能骑着他心爱的“坐骑”往城里来回多跑些年月。

    望着庭院里那辆陈旧的三轮车，我的心底不禁深情地呼唤：哦，父亲，我勤劳朴实的父亲，艰苦奋斗的父亲，憨厚可爱而又可敬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