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红围脖的女人

主人翁

北风呼啦啦地刮落白桦树的最后一片叶子，兀秃的枝干像一具枯萎的尸体，阴冷地盘踞在城市的主干道旁。

　　挤10路公交出行的人一如既往的多，狭小的车厢，总是来来回回地被一拨又一拨的人占满，就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我躲在车厢的最后一排，窥探着车厢里的每一个人。

　　我的前面，坐着一个女人，一个孩子。

　　“嘻嘻嘻。”

　　孩子一脸纯真的笑，用一只肥嫩的小手，对着女人的红围脖，使劲地戳戳戳。

　　女人看了看孩子，很本能地让一让，换一种坐姿。

　　孩子依然露着一张纯真的笑脸，继续伸出那只肥嫩的小手，戳戳戳。

　　“你要干什么呢？你想要戴围脖吗？”女人无处可逃，她自然地捋一捋前额的头发，转过身子，抓住孩子的手，和孩子面对面坐好，柔中带刚地问还准备用手戳她的孩子。

　　“戳——戳——戳——。”孩子用一口含糊不清的语言，高声尖叫说。

　　片刻，在拥挤的车厢里，瞬间聚集所有人的眼球。大家使劲地睁着大眼睛，看这对母子的闹剧。我也不例外。不过，作为一个自闭孩子的母亲，我的第一直觉告诉我，这个孩子应该是星星的孩子。我突然有些激动，大有同病相怜、相见恨晚的感觉，我很想冲过去，和那女人握手，拥抱，交流，也很想看看这位母亲是如何干预孩子行为问题的。

　　“不要再戳了，这样戳人是不礼貌的。”女人回避开所有人的异常眼光，耐心地劝说孩子。

　　孩子用力挣脱女人的手，继续嬉笑着脸，再次伸出那只肥嫩的小手，对着女人的红围脖，戳戳戳。

　　女人歪歪头，微笑着，取下红围脖，戴在孩子脖子上，将孩子搂在怀里说：“乖，不要这样戳人了，围脖给你戴上，来，我们俩游戏吧。”

　　说完，女人拉着孩子的手，玩起了游戏。

　　车厢恢复了平静。这个妈妈真不错，成功运用ABA，转移了孩子注意力。我在心里对女人竖起了大拇指。

　　“啊，有人抢钱包了。”突然，紧靠孩子的时尚女郎大声尖叫，打破了车厢的宁静。只见孩子一把推开女人的手，快速抓过时尚女郎的挎包，哈哈大笑。

　　又出状况，我很为女人捏了一把汗。

　　“对不起，对不起。”女人马上紧紧地把孩子抱在怀里，然后将孩子抢过来的钱包，还给时尚女郎，并不停地道歉。

　　“你这个当妈的是怎么带孩子的，十几岁的孩子了，还抢人钱包，疯子吧！”时尚女郎尖锐大骂。

　　“是的呀，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

　　“你孩子是不是傻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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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沸腾起来，将车厢拥挤成一锅粥。

　　很多人指责女人。

　　我为女人难过。

　　快用PCL干预方法呀，马上正向引导，再用强化物。我暗为女人出主意，满腹自闭症干预理论，想得头头是道。

　　“包。我的，包。我的。”孩子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包，使劲挣扎，高声尖叫，狭小的车厢更加拥挤了。

　　“乖，那不是你的包，那是阿姨的包，不能拿的。”女人努力给孩子解释，汗流浃背。

　　“包。我的，包。我的。”孩子依然高声尖叫。

　　女人手忙脚乱。

　　此情此景，亦如我和我的孩子一般。算了吧，我去帮她安抚孩子吧，我突然想。

　　“你快带孩子下车吧，我们都害怕他抢我们的东西。”车里，有人开始抗议。

　　“是的，司机，快让她们下车，不然，我们就不坐这趟车了，没人身安全呀。”有人威胁。

　　“来，你拿这个包。”女人快速拿出自己的LV包，递给孩子。孩子瞬间安静了，一门心思地反反复复开关钱包盖子。

　　“有病呀，有钱人还带傻孩子挤公交，嘚瑟呀。”有人瞄见了女人递给孩子的名牌包，再次议论起来。

　　“就是呀，嘚瑟什么呀。再嘚瑟，孩子也是傻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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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泪有些湿润，我的喉咙涌来急躁，我想像狮子一样大吼。但是，我知道，这是10路公交，我不能像狮子那样大吼，可是我心里憋屈得慌。我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想再看这个世界。

　　“你干什么？戴谁的围脖？快把包放下，啪啪啪。”突然车厢面窜出一个抱着小婴儿的中年妇女，凶神恶煞的对孩子大吼，并使劲打孩子肥嫩的手。

　　孩子突然异常安静。

　　中年妇女快速抢过孩子的红围脖和包，一股脑儿地还给女人。

　　“没事儿，让孩子玩会吧。孩子喜欢玩这个。”女人一脸温和地对中年妇女说。“我要下车了，我已经坐过两站路了。你也别打孩子，孩子需要耐心，需要呵护，需要爱。”

　　车厢里，异常宁静，几乎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接着，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久经不息。

　　我也被惊醒，不，更准确地说是被惊呆。她，是？……我再次暗自猜测，用不同的思维快速搜索最佳答案。

　　中年妇女含着眼泪，重重地点点脑壳。然后她抱起小婴儿，拉着孩子，对女人深深了鞠了一躬。

　　我雷打过一般，呆坐在10路公交的最后一排，用眼光目送女人下车，走远……

　　车外，北风呼啦啦地刮落白桦树的最后一片叶子，兀秃的枝干像一具枯萎的尸体，阴冷地盘踞在城市的主干道旁。那条艳丽的红围脖，如同火红的太阳一般，和女人一起将寒冬的早上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