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份被宠的任

  最喜欢外婆后院的那片竹 ，那里载满了我幼时的生活片段 ，多年后 ，走进这片不知为何在我眼里已缩小的天地，随手一拾 ，都是刻骨和美好。
    忘不了 ，每次藏在这儿等外婆来寻时的期盼 ，以及透过茂密竹林眯着外婆时内心按捺不住的兴奋。每每傍着黄昏 ，外婆总是端着小小的白瓷碗— — — 碗中斜躺一把熟悉小勺子 ，健步如飞直入竹林 ，扯着嗓子叫着自己的外孙女：呷馒馒咧！”
    那时年幼的我 ，静静躺在竹林的小屋间 ，不作应答，只屏息着等外婆推开门。而外婆十分明白我心所思 ，她什么都不会说 ，只会笑容满面地找到我 ，用她那双粗糙的褐色大手摩摩我脸颊 ，柔声的说着一遍又一遍的“来，吃饭了”。
    忘不了 ，还有一次 ，我在院子里乱窜 ，时而跑东家 ，时而藏西家 ，最后留在一户人家让那姐姐教我做灯笼。浓浓的兴趣全然不知天幕拉黑 ，厚厚的墙壁全然屏蔽了外婆那声嘶力竭的呼唤 ，尔后玩得精疲力竭的我居然蜷缩在沙发上抱着大猫花花一起睡着了。
    殊不知 ，在我甜甜的睡梦中 ，这个小乡村刮起了狂风暴雨 ，似要摧毁乡村原有的一切宁静 ，卷走人间的一切温情。翌日清晨 ，揉着睡眼 ，踏出门槛 ，映入我眼帘的全都是坑坑洼洼和狼籍一片 ，屋瓦碎片 ，零落成泥 ，青红相间 ，如同碎瓦染血一般，让人心恸。
    忘不了 ，那个在半夜里穿着单衣四处奔走 ，连渐渐嘶哑的呼喊都被狂风暴雨无情吞噬的老人 ，她心头的血 ，是否就滴落在那片片碎瓦上？我毫无所知的跑回家，推开门 ，见到的是坐在沙发上形如枯槁的老人。
    毫无所知 ，毫无所觉……直到被老人死死抱住 ，耳朵里浸满了老人的嚎哭时才反应过来 ，鼻眼一酸 ，眼泪喷涌而出。
    “呜哇哇……婆婆 ，我再也不乱跑了……婆婆会一直陪着我对吧……”我哭的抽抽哒哒的 ，婆婆老泪纵横 ，用刻满风霜的手抹去我的泪水 ，将记忆刻上生痛的痕迹。
    从来没有人如此宠爱我的任性 ，也从未有人如此化解我的任性。十六年的人生里 ，唯有外婆 ，唯有在外婆院子里的那些日子 ，才是晕染着暖色阳光的记忆。
    “外婆 ，慢些走。”比外婆还高了一头的我含笑跟在这个头发花白 、身体矍铄的老人背后 ，呼吸到幼时的那份任性 ，上前扶住了外婆。
    外婆 ，外孙女还有一份任性的小小心愿 ，愿外婆能一直健健康康 ，活到百岁 ，活过百岁 ，永远 ，都不会被时光带走。
    有外婆在 ，我的任性才有成长的空间。在时光不经意的流逝里 ，我已察觉到成长赋予我们的责任 ，每每感觉压力时 ，就会想起那双褐色的大手在抚摩我时的柔软。我只愿，您能在您的人生路上慢些走，再慢些走 ，宠溺着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外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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